Monday, January 11, 2010

請為我開一條回家的路

文:佩芬


望著不時蠕動的肚皮,對一個準媽媽來說,是非常喜悅的事。胎動就是母子最原始的交流。可是,此時的我,卻是淚流滿襟。我的淚,流給我的孩子;我的淚,也流給我的丈夫。

我想,許多想回家鄉卻又回不了的老師,能夠對我的困境感同身受。婚後,由于我和丈夫都是公務員,唯有暫時分隔兩地繼續工作。期待的就是一年兩度的調職申請。丈夫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看我。每次離開的時候,我都會在默默低頭關上柵門的時候,悄悄地滴下不舍的眼淚。然後,我在心里會安慰自己,年底調職的時候,就能夠夫妻團圓了。

好不容易,調職表格出來了。這時,我已經有好消息了,快當媽媽了。滿懷希望地填妥表格,準備一切證件,然後呈交。打听了丈夫那里有好幾所學校,都有空缺,我想,我們很快就會一家團聚。期待,讓我在這個沒有家人親友的地方,有了生活的寄托和安慰。有時候夢見了期待的日子,還會微笑呢!

調派成績出爐時,我和丈夫手拉手到網咖查看。滿懷憧憬的想象,開啟有關的網頁。那一幕呈現在眼前時,我和丈夫都呆了。彼此停留在沒有思緒的沉默。我的申請被拒。沉默良久,我們站起來,付了錢,離開網咖。

我們一盤計劃,因為這一個岔子,打翻。我無法在假期順利搬遷,我無法在假期安排陪月娘,我無法想象……怎麼會如此為難一個即將在三個月後臨盆的孕婦。

回想起丈夫因學校事務無法抽空來看我的周末,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一手撐著傘,一手拎了好幾袋子的菜,從菜市場走回來。途中遇到瘋狂亂吠的野狗時那種無助,讓我深切地期待回到丈夫身邊的日子。夢,碎了。我真的不希望,明年,一個媽媽背著一個娃娃,一手撐著傘,一手拿著菜,還要奔跑避開那一路追逐的野狗。這叫我情何以堪啊?

為了將來,我們得做些什麼。上訴是唯一的路。丈夫請假老遠來載我到州教育局上訴。見官,官不在。所幸,一位督學百忙抽空給我指點,還教我如何寫信。前路茫茫,得到她的援助,感激之情,言語莫能盡。

到了布城,驚覺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老師何止我一人,還有五千個!听了官員一席話,心里不禁一沉,情況未必樂觀。遇上幾個天涯淪落人,有個孩子生了四胎,還無法走上回家的路。有個因長期分隔兩地,家變的火苗已經開始燃燒。在寒冷的空調室,我打了一個冷戰。

我將手上那份上訴表格遞進裝滿了上訴信的籃子里的時候,感覺到自己就好像那根浮木,依然看不見上岸的地方。我萬分無助地問負責人,可否得到批準。答案是“等”。我能等,我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?為人之母,我必定要為即將出世的孩子做打算。要是我依然留在這里,體貼的丈夫肯定是要每個周末不辭勞苦,來看自己的妻子孩兒。馬路是何其危險的一個地方,叫我怎能放心丈夫舟車勞頓呢?除了無奈,還是無奈。

看來這條回家的路上,還有好多荊棘好多的障礙。有誰能夠來為我開一條回家的路啊……

──

編按:

“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老師何止我一人,還有五千個!遇上幾個天涯淪落人,有個孩子生了四胎,還無法走上回家的路。有個因長期分隔兩地,家變的火苗已經開始燃燒。”

──教師申請調職,真有這么困難嗎?全國教師大軍人數龐大,如何調派安置確是一門學問。一個地區若是只有100個教師位子,卻有200個當地人硬是要求回鄉執教,那也確實是強人所難。但是調派運作制度若是不透明,剛畢業的准老師或申請調職的老師,都要像等待彩票開彩那樣,忐忑期待自己有好運,不要被派到遠遠,好像也不對。

數年前,〈新教育〉在教師節時寫過一篇文章“這個教師節我不再是老師”,文中女主角被派到寄宿中學教中文,申請了6年,一直無法回到霹靂州的家鄉,絕望之下選擇了放棄。原本的雄心壯志被燒成灰燼。

這文是數月前寫的,我們聯絡上作者,她開心的表示,新學年開學前數日,在一輪奔波以後,她終於收到調派批準信了。只是她希望〈新教育〉仍能原文刊登這篇稿,畢竟,這可能也是很多老師的心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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